琪億

《年末至,颂冬馁(五十五)》

纪晓芙其实并没有对蝠王让范遥找杨逍来救她这件事抱有希望,一来如果事事都指望别人那她的小命老早就没了,二来如今的情况相当于她已经和众人失散连打扮也与往日不同了,她觉得让杨逍在大都城茫茫人海里把换装易服的她找出来这个难度也太大了,她需要自救才对。

白日里她心情忐忑实在想不出到底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不过她并没有坐以待毙把时间都浪费在等待和焦虑上。范遥和蝠王走后,她将先前烧掉的关系网图纸默写了一遍不管日后还有没有用先留一份再说,然后她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大都地图研究了好几遍,天时、地利、人和她总得抓住一个才能安心出门。若出变故那就是天时不行,她就这么点人手每个人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杨逍又不知何时能回来,所以她把精力都花在了大都城的地图上。分割大都东城和西城的是一条人工运河叫做积水潭,比金水河还大了数倍,虽然是在大都城中轴线上那也只是边岸在中轴线上,潭身总体偏西,这是她想了一路选择的最佳逃跑地点。最重要的是它远离了案发地点,不管途径之时蝠王有没有放烟花她也已经把人带出东城了,玄冥二老不会知道那边丞相的儿子被韦蝠王劫走了。

其实她会水,十一岁之前的纪晓芙应该是不会的,不过即便她会、幼时的水性也不怎么样,让她在大江大河里自救简直是痴人说梦。好在自从她在峨眉学了武功之后控制呼吸的本事渐长,晓芙觉得凭她现在的水平起码不会被溺死,大不了脱离了玄冥二老的视线之后用轻功飞到对岸去呗。积水潭长是长但是并不宽,以她的轻功她有信心不论游到哪一段她都能做到。杨逍在蝴蝶谷用朱元璋的例子告诉过她,与敌周旋必须果断决绝,所以一旦逮到机会她绝对不能犹豫畏缩。

走了一段路她忽然听到烟花窜向空中炸裂开来的声音,这对步履维艰的纪晓芙来说简直是天堂的福音,她仰头望着天空灿烂地笑了笑。

澄明的眸子像倒映着烟火的海瞬间灿烂起来,星光细碎地点缀在她牵起的嘴角,纤长的脖颈雪色一片亮过溶溶月色。鹿杖客大喜过望他本来怕这小娘子哭哭啼啼的没意思,原来她笑起来和他心目中的大美女韩姬也不相上下嘛!他倒也不是对这小娘子有耐心肯守承诺,其实找条无人的巷子就可以迫她成了好事,只是他想到自从抓了六大派小王爷格外提防魔教来大都救人,他们这些武林高手要不就守在王府要不就守在万安寺跟坐牢一样,他更是几个月都没碰过女人了。与其现在不管不顾吃了这小娘子只一夜春宵不如骗她到王府心甘情愿安安静静地伺候他一段时间那岂不是更好!小王爷和老王爷不在王府今晚门禁也没那么严,只要小娘子唯唯诺诺的跟在他们兄弟俩身后必定无人敢阻拦。那魔教至今也没有消息,依他看六大派对魔教几乎有灭教之仇,魔教真的会来救六大派吗?难道那恶名昭彰的大魔头杨逍竟是个活菩萨不成?这万安寺这六大派这清心寡欲的日子不知道还要守多久,有小娘子在王府陪着也不算寂寞难熬了。

自从烟花绽放过后纪晓芙也不完全地闷头走路了,她一边走偶尔还四处看看。鹿杖客猜想这小娘子估计是还想再看一次烟花而且她抬头张望的次数并不算多他也不甚在意。

……

一路上纪晓芙和鹿杖客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只有鹤笔翁有酒万事足,连身边为什么有个小姑娘跟着也不知道,反正有师兄在他放心。

……

东城已过,积水潭近在咫尺,晓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故作惊愕地大喊,“杨逍——”

鹿杖客和鹤笔翁像是被人拿了棒槌一人敲了一记脑袋,神色骤然生变立刻回身去看,纪晓芙便趁这个功夫猛地纵身一跃跳进了积水潭。

她没跳过水,连游泳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只知道要屈身弯膝投入水中后凭着在岸上吸入的最后一口气游出自己极限的最长距离,换气总是没有不换气游得快和远的…在没有确定自己安全之前不管夜色多深她也是能不浮出水面就尽量不浮…

已是十二月末,晓芙穿着单薄的衣服泡在冰冷的潭水里冻得整个人浑身打颤,可想到即便是这般冷也比中了玄冥神掌要好太多了,既然已经全身而退走到了这一步便绝对不能前功尽弃,她运转内力向周身流转潜在水中向西北方向游去,只要再等一会确定了鹿杖客鹤笔翁不识水性不能下水来追她,她逃离了他们的视线之后便能立刻跃出水面用螺旋九影飞到对岸去。

她在水里游了好一会算着距离算着时间…

岸上,杨逍真的来了!范遥也隐在暗处…只不过他们俩到的时候只看见玄冥二老站在潭边咒骂并没有看见纪晓芙…

……

杨逍从城外回到客栈快速读完了晓芙留下的书信立刻向东城她、蝠王、范遥商量好的劫人地点赶去!他如今的轻功远程行走已经和蝠王不相上下了,刚过了西城区没一会就看见了折返的范遥,遥弟告诉他晓芙去青楼换了装扮替他们引玄冥二老又往西边去了。可他只顾着来护着她奔向目的地,完全不知道这中间还生了这等变故,一路而来他只心系她一人根本没注意过地面上形形色色的老百姓。

这么多人这么多角落她会在哪里?…

他每多浪费一秒她就多一分危险!…

他想起翻看书信时瞥见的桌案上被圈圈画画过的地图,只有积水潭被晓芙计算过长度和宽度且都标注在了上面。

积水潭…晓芙在十一岁时曾落过汉水…她现在会不会水?

若是会,这里是她选的逃生之地。

若是不会,这里…是她选的…埋骨之地。她曾经和他说过,她若负他便以命偿…鹿杖客好色她不会为保清白犯傻跳下去吧?从水中而生再从水中离开,晓芙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

杨逍跌跪在岸边,眸子里氤氲出一片白雾,白雾散去后满目尽是赤红如血涌的悲㤼,“晓芙呢?…”,那声音沙哑得让人隐隐听出些脆弱和无助来,不知道他是在问玄冥二老还是在问平静无波的积水潭…近前的积水潭被夜色笼罩,像漆黑一团的深渊毫无生命的气息…他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然而黑不过刹那,“你们把她怎么了?”质问声中积聚着悲怆和愤恨,他的长眉沉沉地压着眸子,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细线,透着浓重的煞气。

鹿杖客眯了眯眼睛,撇着嘴道,“晓芙?谁是晓芙?我可没见过什么晓芙…倒是有位姿色不错小娘子掉进水里蹦哒了几下就没声了…真是可惜了那样的花容月貌咯…”

杨逍刚刚遥遥地仿佛听到有人在喊他,是晓芙盼望他来救她发出的呼喊吗?是他来晚了吗?…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了拳,骨节与骨节之间发生喀嚓喀嚓的响声,在与喧闹隔离的寂静岸边听起来格外瘆人…凛冽肃杀的气息将空气凝成纤细的钢丝,下一秒便能勒紧割断谁的咽喉,与这彻骨的寒冷极为矛盾的是他胸中窜起翻腾的怒火,“你找死!”,呼得一掌便向鹿杖客拍了过去。

逼死了他的晓芙他一定要他死!还有他的师弟统统要死!

此刻只有滔天的愤怒和满腔的恨意才能掩盖几分他的伤心和痛苦…

鹿杖客自持武功高强并不太把杨逍放在眼里,他知道杨逍是个强劲的对手却不认为是个可以要他命的对手,毕竟上次在武当杨逍并没有从他们兄弟手中占得了便宜。纪晓芙他自然听说过,只不过一直闻其名未见其人,没想到之前那个看起来娇滴滴实际上狡黠非常的小娘子竟然就是纪晓芙。他本来就肝火旺盛千忍万忍就等着赶快回到王府和小娘子好好云雨一番,谁知道煮熟的兔子竟然半路遛了气得他站在潭边直跳脚,现在更是悔不当初,要是早知道她是纪晓芙就该直接上手就地解决他也好尝尝魔教头子的女人的滋味。他从自己说话起便知道会惹怒杨逍,抢在鹤笔翁身前拼了一掌,竟然立定不足向后退了两步。

鹤笔翁早就被纪晓芙的那一声大喊喊得酒都醒了,只不过他真的不记得那个丫头是怎么跟着他们走的了,长什么样都没有认真看过,他也答不出来杨逍的问话。此刻见师兄一人之力不是杨逍的对手,也抢上前来向他再击一掌。杨逍右掌仍是击向鹿杖客,左掌从右掌下穿过,迎了鹤笔翁一掌,这是真力对真力相碰,中间实无闪避取巧的余地。未等到玄冥二老各自空余的手再出两掌,杨逍已经手肘微沉施展开乾坤大挪移心法,拍的一声大响,鹤笔翁的左拳击打在鹿仗客的右掌之上。他两人武功为一师所传,掌法相同,功力相仿,登时都震得双臂酸麻,二人武功虽高,却也不明乾坤大挪移的奥秘,不知为何会自杀残杀起来。在他们又惊又怒之际,杨逍双掌又已击到,玄冥二老仍是各出双掌,一守一攻,所使掌法已和适才全然不同,但被杨逍一引一带,仍是鹤笔翁的左拳击到了鹿杖客的右掌之上,玄冥二老骇然失色,眼见杨逍第三次举掌击来,不约而同地各出单掌抵御。三人真力相变,玄冥二老只觉杨逍掌力中一股阳刚之气汹涌而至,难当难耐。ニ十余掌一过,鹿杖客一张青脸已胀得通红,鹤笔翁也好不到哪里去…

之前纪晓芙刚落到潭水之中时四周幽暗不明急流漫过她的全身根本什么也听不见,她孤注一掷地跳下水后拼尽全力地往前游,要是被那个老色鬼鹿杖客逮到她真的是要生不如死了…终于她觉得距离差不多了也未感觉到有人下水来抓她,才定了定心神浮上了水面。

新鲜空气实在是太美好了…这是她出水的第一感觉。

她在阴暗无光之处,远处华灯却将岸上照亮…

哪怕距离有些遥远她仍然第一眼就看见了杨逍。是杨逍来救她了!之前她回头呐喊之时明明什么也没有,在水中游了一会他便从天而降了!

第二眼她看见了白衣鹤笔翁,第三眼看见了黑衣鹿杖客,他们在和杨逍对掌!

发生什么事了?

她往反方向游近了些使劲眯了眯眼睛这才看清面朝着她这个方向的杨逍,他双目猩红…不会是打不过玄冥二老吧…

她要帮他!

杨逍要是用乾坤大挪移把她也粘在上面怎么办啊?

可是她要是不去杨逍被他们打伤了怎么办啊?

死就死吧!

……

晓芙使了螺旋九影从水中跃起,人影飞起后一个转折便到了玄冥二老背后,果断劈掌挥将过去。飞絮劲将玄冥神掌的攻击力化解于无形,玄冥二老就相当于普通人了。即便杨逍的乾坤大挪移在玄冥二老和她之间来回转换自己也不会中玄冥神掌有性命之忧,若是杨逍眼尖发现她或者乾坤大挪移他练到家控制得当的话那倒霉的就更是玄冥二老了。

让晓芙惊喜的是杨逍是后者,他的乾坤大挪移手法之巧,计算之准,实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想打玄冥二老就只打玄冥二老并没有伤及到她。

杨逍只一心复仇并没有看到晓芙,而且她出水的地方离潭岸较远声响并不大,她轻功又练得如烟如云,水面只划出一道流畅的水痕,她便已翩然而至了。

隐在暗处的范遥却看得清清楚楚,红影绰绰如暗夜水中的精灵腾空而出眨眼间便飘到了玄冥二老身后…他不由得扶额叹息,上次纪晓芙的轻功真的是发挥失常啊?他以后真的要在大庭广众喊她嫂嫂了!

玄冥二老的掌力骤然消散结结实实各挨了杨逍一掌,后退了三四步,“哇”的一声鲜血从他们口中吐了出来,脸色又青又紫,身子摇摇欲坠。

杨逍想到晓芙被他们俩逼迫得跳潭便怒不可遏,今日非要杀了他们不可,他打算趁势再补一掌。

……

这两个人还不能杀,杀了的话十香软筋散的事便要重想办法了。纪晓芙不知道杨逍此刻为什么如此不计后果,仿佛真的是别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般,她想起之前他发狠咬她之时自己的对策,立刻倾身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晃了晃他的身子,“杨逍…杨逍…”

直到怀里拥着一团湿漉漉的温香软玉,杨逍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晓芙没有死。他怔怔地站在那,躯体一动不动,有一瞬间的恍惚又一瞬间的庆幸。他从来都是不敢面对和她有关的残酷现实的,他告诉自己晓芙只是掉进潭里了,她那么聪明那么机灵一定可以绝处逢生的,可另一边他又抑制不住地害怕绝望,她真的永远离开他了,他替她报完仇之后该去做什么呢…

他大力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行泪悄无声息地滚进晓芙湿透了的发髻里,他的耳畔传来她温柔的声音,她说,“杨逍…(不要杀人)…”

他似乎没听清她全部的话语,他的耳朵过滤掉其他一切多余的声音,只剩下她的“杨逍”二字。

初到潭水边不见其人只有清音难散,他怕,怕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呼喊他的名字可他却未能应声而至…现在他只想听她一遍一遍轻唤他,因为他已经守在她的身边了,能为她遮风挡雨渡厄除危,再没有人可以欺负她。

他的耳朵留恋她的声音,一颗心却牵挂着她的安危,脱口而出道,“丫头,你好不好?”

“没事…我没事…没有受伤!”

像袅袅徽音,捎来清佳冬令,是她亭亭而立交还给他她的平安顺遂。

他的手臂拢着她的脑袋,温热的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耳垂,轻言细语道,“不怕…不怕…没事就好…”他说完又自嘲地笑了笑,最后一句哽咽声太过明显晓芙差点儿没听清他的低语,他说,“我被你吓坏了…”

她明白,那两句不怕,一遍是他说给她听的,一遍是他说给他自己听的。失去她是他的噩梦,他惊魂难定,心有余悸…他想给她依靠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只能用这样不易察觉的方式来安慰他自己那一颗惶惶不安的心。晓芙的手怜惜地抚上他的心口,喃喃道,“杨逍,不怕…我很好…”每一次都是他对她说那两个字,这一次换她来说,只为他被她折磨的千疮百孔狼狈不堪的真心。

杨逍攥紧她的手实实在在地压在自己的心口处,久久不放,百感交集。

他不敢立刻跟着她跳下去,他对她的期待远比对自己更多,他怕他死了她还活着。

他不能立刻跟着她跳下去,他放不过逼死她的凶手恶徒。灭绝师太是晓芙要保护的人他忌惮着她的心意不敢违逆半分,可眼前这两个人不是!他也许是疯了!在她失而复得、毫发无伤之后想杀人的欲望依旧充斥脑海,这世上所有人曾经、现在对他和她有过的欺辱逼迫,他只想在今夜用鲜血和生命来追讨祭奠,哪怕这些刍狗之命根本不够偿还他和她承受的万分之一,可他偏想屠戮魍魉大开杀戒。

他放开晓芙将她挡在身后,手掌翻覆间内力汹然涌动。

潭边长廊上垂挂着的灯笼被骤然而起、狂飙凶悍的风裹挟得齐齐翻飞,绵延飘摇得像是划开浓稠夜色的一道血色锦缎…一股股喷涌而上的潭水像破渊而出的巨龙席卷着石子木屑在半明半暗的月色中狰狞地飞舞叫嚣着,天地间仿佛轰然砸下了无数的冰雹砰然炸裂之声不绝于耳,势要砸得人血肉模糊粉身碎骨不可…杨逍周身散发而出的压迫气息咫尺可感,晓芙害怕地去按住他的右手手臂,心急如焚道,“不要…杨逍…不要杀人…”

他置若罔闻,阴鸷地盯着玄冥二老,五脏六腑之间那片即便猛灌几千斤烈酒也吐不出的无涯苦海此刻全部凝成森凉的恨意和辛辣的恚怒,他的薄唇、牙关冷酷无情地咬出几个字,“伤她者,必诛之!”

这短短六个字冲得玄冥二老心里直发毛,浑身抖个不停,打坐疗伤的手也禁不住颤了片刻堪堪稳住心神后急嚎一声,“我们根本没伤到她!”

杨逍的嘴角悬上一丝幽凉的讥笑,像吊在他们脖颈上的利刃千钧一发,他们有没有做实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任何想要将晓芙带离他身边的企图在他眼里都罪无可恕,更别说觊觎晓芙对她动了心思的人了更是死有余辜!他的晓芙可以被爱慕绝不可被亵渎,这头色鹿竟然敢把心思动到他的女人身上那他今天就宰了他!

“杨逍…你放过他们这一次吧…我求你了…不要为我杀人…”晓芙刚回来的时候还弄不明白她跳水后这岸上发生了什么,现在她感受到杨逍的雷霆之怒,隐隐约约能猜出几分。她终究是有惊无险地逃掉了,她自己对玄冥二老只有恶心,可厌恶之情并不是非杀不可的理由,而且她的来历让她与这里的人不同,她只想凭借武力拥有高声说话的权利始终做不到去碾轧别人的命运或者是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她能理解杨逍对于觊觎她的人必定是要除之而后快的,但是明日的计划不容有失。若玄冥二老死了,十香软筋散的解药再移交到别人手上,他与范遥的一切谋划都要重新开始。如今玄冥二老深受重伤,明天范遥行事只会更加方便,一个可以借酒消愁,一个可以借韩姬扫今日之耻,晓芙觉得这一趟灾或许受得值了。她成了局外人,而杨逍因为她的缘故深陷局中,现在只有她能劝下他来,晓芙拽着他的胳膊执拗地不肯放,在脑子里不停地搜刮着说辞,“杨逍…杨逍…明日…明日…是我的生辰…我不想有人因我而死…你放过他们吧…好不好…”

一时间,他所有的怒火、恨意都被她的这句话轻轻地浇灭了。

明日是晓芙的生辰,十八年前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很感激那一天,该是有流星划天际,该是有雪满长安道,他不忍心将那样美好的日子亲手泼上腥风血雨。

情绪有所缓和,他想到的也就多了起来。

晓芙说,放过他们这一次、不要为她杀人、明日是她的生辰…这一次必须要放过玄冥二老,留着他们性命到万安寺救人的那一日,那一日就是她的生辰。

他恢复了理智,这两个人还不能杀。

但他仍然死死地盯着鹿杖客伸手揽过晓芙拉到自己怀里怀念地吻了吻她的耳廓,像是在昭示眼前的人只属于他,没有人可以挑衅染指。他的语气在她的气息笼罩下渐趋温和,他一半温柔又一半残酷,“他有没有碰你?你别怕!我帮你报仇!他哪只手碰的我废了他哪只手!看他以后还使不使得出玄冥神掌!”

“没有…他没有碰到我…我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全身而退了。”晓芙实话实说。

杨逍心疼地摸着晓芙潮湿的头发,当即用内力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烘干,他又握着她的手腕将内力输给她,关切道,“还冷不冷?”

“一开始落水有点,活动起来运转内力之后就不冷了。”晓芙仰起脸,满眼诚恳地求道,“杨逍,你愿意听我的话吗?”

他眉目间的怒意倏然淡却,指间缓缓抚上她的脸颊,又怜又爱,“傻丫头…我真是输给你了…”

她的一颗心原本被他满身的戾气托举在高空摇摇晃晃此刻终于被他一句半是调笑半是认真的话轻轻放下,她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笑道,“多谢大魔头总是肯为我做活菩萨…”

他微微摇了摇头似是不太同意她这句话,他的傻丫头才是天下间最慈悲的人。他望着她素净莹白的脸,纯粹美好得像是观音手中独一无二的净瓶,她的眼眸里盛有盈盈的水光恍若普度众生的甘露,脉脉含情的露水里插着他这枝杨柳,他掬着她的笑容一字一句道,“你是主宰我的天意…我不敢不从命…”

杨逍如今灵台清明已然听懂了之前晓芙劝阻他时的话中之意,可一想到她今日所受得委屈不免又想把眼前这两个人剥皮抽筋…晓芙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情愿体贴地抬起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他即便不杀人也能叫他们生不如死但到底是不想在她面前做出残忍至极的事,看在晓芙的面子上且再留他们一日性命,但是后日的太阳鹿仗客无论如何也别想见到,他心中有了借刀杀人的筹谋后终于咬牙冲玄冥二老吼道,“滚——”

地上两人立刻作鸟兽散,灰溜溜地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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